【刃逸】声声思 下
十三
羽人骨骼较轻,与人族相比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,总有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错觉。
所以羽族民间向来有一种风俗,就是初生的婴儿不论男女都会穿耳洞,系上红色的线,图个牵挂栓命的意头。
自风天逸登基以来,风刃总是不安。
外有敌族内有狼虎,他对自己能不能护住风天逸产生了焦虑。
面对他的羽皇的时候,他总是把眼光放在羽皇的耳洞上。
“要是红线真的能拴住多好。”
风刃不由自主的想。
十四
风天逸不是很懂他父皇的想法。
“你都叫你皇叔宠坏了。”
不是他的母亲,也不是在他懂事之后离去的太后,而是风刃。
常年在外一回来就会被自己找麻烦的皇叔。
虽然他们明里暗里的交锋没有显露出来,但怎么样也不会让他父皇认为是风刃宠坏的自己吧?
直到多年后他登基,他的皇叔成了摄政王,替他出使敌国平定四海。
他在临渊台上漫不经心的看天空朗朗。
不知何时,天空多了几处黑云,远远飘来,皇宫的钟鸣响起。
风天逸松了一口气,走回祁阳宫,等了等才又出去以羽皇的身份迎接归来的将士。
看着从飞车上下来的风刃,他隐约明白他父皇的意思了。
亦敌亦友,亦亲亦师,如父子如兄长如知己如宿敌。
经年累月,他看不惯的死对头熬成了他的骨肉双生,站在他面前跟照镜子一样。
如果说他是一棵树,那风刃已经成了自己的根,自己所有的养分都是风刃给予的,在那些数得出的日子里,一点一滴,烙进了自己的枝枝蔓蔓。
在风刃有意无意的纵容里,他才成为现在的他。
意识到这点的风天逸惊讶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儿恐慌。
他很满意现在的自己,也很满意自己的根。
看着面无表情的风刃站在他面前连象征性的礼节都没有,风天逸眼中隐隐透着笑意。
“皇叔平安回来就好。”
树不可无根。
十五
羽皇跟摄政王的关系水火不容全南羽都都知道。
几乎在所有事情上不语带讥诮的过上两招都无法有个决断。
最后当然都是依摄政王的意思。
朝中的臣子各自打着如意算盘,暗中站好了队。
风刃冷眼看着,雪凛也跃跃欲试,唯独风眼中的羽皇气头过了便抛诸脑后。
在他看来,与风刃的争执是很正常的,而最后风刃做决定也只不过因为自己现在争不过他而已,同其它什么都无关。
就像小时候他想打败风刃却知道徐徐图之一样,交手那么多年,还能总输不成?
至于那些见风使舵的臣子,他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,因为风刃与他,从来都不是两个选择。
孩子不成熟的时候,大人拿主意,有什么不对么?
顶多是委屈赌气一阵子,然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。
但风刃亲近雪凛却让他差点把棋盘砸到他皇叔的脸上。
“雪凛的野心瞎子都看出来了你还重用他是打算害死我们么?!”
风刃让他吼得一愣,继而飞快的掩饰住表情,低头摆弄被推乱的棋局。
裴钰看着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的羽皇,怎么看怎么不对。
“我的蠢侄儿啊……”
语气无奈但藏不住欣慰,听得裴钰一身冷汗,终于明白了。
后怕庆幸中,裴钰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作为。
“还好没有得罪过那个小祖宗。”
他擦了擦冷汗,安慰自己。
十六
风天逸对南茵梦是没什么印象的。
据说是他皇叔青梅竹马的恋人,是他父皇的父皇亲封的开国功臣的嫡女,南羽都最美丽的公主。
他听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南茵梦早已是宣勤殿的禁忌,宫人窃窃私语也不敢提及的存在。
所留给风刃的,只有一把碧桐而已。
他小时候和风刃赌气曾经想偷偷去毁了来着,被风刃捉住,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皇叔真的生气,又不安又心虚。
最后风刃也没把他怎么样,只是告诉他无论如何,这把琴他动不得。
从那时起,碧桐就是他心里的一根软刺,轻微的痛痒可以忽视,但每每想起都浑身不舒服,恨不得胸中生出一只手替他拔了去。
“宣勤殿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动,凭什么就那把琴不能?!难道那把破琴比我羽皇还重要么?!”
风天逸越想越气不过,死活要求个明白。
如果说还有人既知道旧事又敢开口的……
裴钰被他缠住的时候是想推开他转身就跑的,但没敢。
迫于无奈,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,只求王爷怪罪下来的时候他能发发慈悲站出来说是他皇命难为。
风天逸想了想,没理会他的愁苦,若有所思的问,“你说这琴原本是一对?就是说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?”
裴钰没留神,下意识点头,“对呀。”
风天逸笑了,笑得裴钰又出了一身冷汗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
裴钰完全不想让风天逸替他求情了,死了倒干脆。
十七
皇位,是天命,翅膀,是恩赐,爱人,是缘分,世间万物皆不会永恒,唯有生而注定的血亲是谁也夺不走的。
风家的家教如此,亲人间少有罅隙。
所以风天逸觉得自己让人去找一把琴这种事,没什么不对。
他的亲叔叔,怎么能把一把琴一个人看得比他重要?
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存在的,如果已经存在了,自己让它消失就好了。
当时的风天逸尚且年少,自己都不知道非要如此的缘由,他只知道他的皇叔是他的,谁也夺不走抢不去,家训如此。
当时的风天逸也没有料到,一把琴,找了许久,久到横生枝节,早生华发。
当时的风天逸更想不到的是,对于风刃来说,没有什么是比他重要的,皇位、翅膀、爱人、爱人的遗物都是如此。
生而注定,却不一定只因血亲。
十八
风天逸去星辰阁前生过一场大病,来势汹汹,几乎要把风刃摧垮。
几位太医揣测不出这位摄政王的心思,面面相觑哑口无言。
风刃强撑着架子给裴钰递了个眼色,裴钰会意,上前威逼,果不其然,是羽皇身边的人做了手脚。
风刃的指甲都把手掌心戳破了,脸上却还是波澜不惊,冷淡的问医治办法。
太医们商量了一下,开了副药出来,但是高烧不退久了怕是救不回来,在药起作用之前,需要有人拿药酒擦拭全身退烧。
羽皇没有贴身侍女,其中理由除了风刃谁也不知道。
掌心的血肉又破开一寸,风刃让裴钰亲自去取药煎药,又命人拿来药酒和清水,之后便在众人的猜忌迟疑中清退了所有人。
褪去风天逸的衣衫,以手沾酒擦拭,认真又仔细,生怕错过了分毫而徒劳无功。
他的侄儿高烧中精神恍惚,嘴里喃喃着抱怨,委屈于他皇叔竟然要帮着别人欺负他,吐不完的苦水听得风刃哭笑不得。
不知是为了安抚他还是安抚自己,风刃一一回他。
一个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,一个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,一问一答,手上却没停,药酒在刺破的掌心灼心似的疼,随着他的擦拭,烧遍了风天逸身上的分分寸寸。
疼,痒。
涂过了药酒,风刃把他侄儿盖得严严实实的,转而清洗自己的手。
洗掉了酒,却怎么都洗不掉烧灼钻心的疼痒。
不能再让风天逸留在南羽都了,不管于公于私,都是如此。
如果将自己的所有心血都倾注在这个人身上,那就一定不能再让这个人占据自己的所有视线。
不能眼里心里都只存着一个人,更不能让这个人时刻在自己身边。
直至世事千回百转又回到了原地风刃也不知道,当年的选择到底对不对。
如果风天逸没有去星辰阁呢?
风刃曾在风天逸远游的十年间无法自拔的沉溺在如此苛责的自问里。
后来他问了他的宝贝侄儿,混账小子笑得志得意满十分可恶。
“那侄儿早就替你找到鸾胶了,皇叔。”
十九
风天逸从来都没有想过风刃会杀他。
哪怕因为雪凛闹得再势不两立,所有人都以为风刃会动手,他也没这么觉得过。
似乎在某个他自己也不知道幽暗潮湿的角落里,他和他的叔叔像一株一体双生的植物,死了一个,另一个也不会活下来。
他们的关系在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时候,已经破土而出,从那个角落里纠结着蔓延了出来。
他看得见它,却装作它并不存在,跨了过去。
风刃并没有阻拦,风天逸清清楚楚他的叔叔可以为他做到什么地步,心头上的一把刀,唯忍。
半是失望半是庆幸把它留在身后,他知道它会一直在那儿,但它的另一个宿主无条件的随风天逸所愿,哪怕只留一人,一城,一生,一世。
沧海桑田,风天逸卸下天命的枷锁,心口空荡得像透着风。
回首茫茫来路,他从贴身的衣衫里拿出一小截鲜红依旧的细线。
那是他当年去星辰阁前风刃给他的,“陛下离家日久,万望平安归来。”
多久之前的事呢?久到好像耗尽了他的心血才能维持如此鲜明的红色。
不过拇指长短的线,需要倾注全部的心血么?
“是该回家了。”
伴着轻叹,不知是喜是忧。
二十
羽人天性自由,没有太强的思乡顾家的感情,大概是源于他们会飞……
但羽人多痴情忠诚,心安处即是归乡。
风天逸十年未归,风刃亦是十年未曾再抚过琴。
可偏偏两人都觉得耳畔的琴音未有一刻停歇。
宫商角徵羽,五音十二律,声声入耳,声声刻骨。
声声思。
完
我已经很久不坑文了,是个讲信用的好人。之前在忙别的事,但这坑我还没跳出来,这骨科有毒,放我自由好不好!这是我今年份的腿肉!虽然不好吃,但好歹是热乎的!
至于羽族情深的人设,是羽皇自己盖章的,“总比你们人族朝三暮四的强。”好,知道你们羽族情深似海了,下一个。嗯,机枢貌似也是啊,谈了恋爱打算跟女朋友做一个会飞的房子浪迹天涯,想想,如果女皇不是个偏执狂,还是满浪漫的。
耳洞是因为羽族的主意男性角色除了机枢看不出来之外,都有耳洞,所以脑洞了一下,不是原设定,但骨轻是原设定。
最后,为什么你们都能跳出这个坑……而我却不能……你们一定有秘诀,告诉我好不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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